下不来

露珠终将蒸腾【z康z】

(矫情文学建设我产品,除了爱情的部分全是编的。大量捏造。z康z左右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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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之之第一次和康斯坦丁见面的时候,她们的头发都比现在要更多点。

  那时候的张之之即将拿到博士学位,还算是个懵懂无知的大学生,戴着沉重的黑框眼镜,没日没夜地泡在自习室与图书馆。很辛苦,但“长大要当科学家”的梦想已经近在眼前,再苦也令人甘之如饴。

  十九世纪末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张之之忙着推算数据,低头听见导师在向什么人介绍她——外客来访,这是常有的事。这些访客或带来经验、资金、合作,或者只是一次露面、一场形式上的交谈。故而当张之之写下这行公式的最后一个字符,抬起头来说“您好,康斯坦丁女士”的时候,绝没想到她刚才呼唤的人将如何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张之之尚且无从看出跟在康斯坦丁影子里的疾风骤雨的过去与半明半昧的真相,她只是遇见一位女士,带着若有若无的百合花香,清雅而又高贵。她们先是交谈了几十分钟,康斯坦丁对科学不甚了解,却展现出与她看上去的身份地位不符的耐心与谦逊。这位女士在耐心聆听了一阵后,就那么平和亲切地微笑着,像随意聊天似的问她:张小姐,你是否考虑过这世界上还有一些用“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导师为这个略显冒犯的问题皱起了眉头,张之之却恍然大悟。现在,她终于能感受到,康斯坦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多么强烈鲜明。

  

  在这次会面结束的一周后,她收到了康斯坦丁的来信。当时电子邮件已经蔚然成风了,收到一封纸质的信件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信件的内容是一些与她的研究内容有关的讨论,以及康斯坦丁曾提到过的,“或许能提供帮助”的人的联系方式。

  信的末尾写道:“如若不介意,联络时请言明:你是康斯坦丁的一位朋友。”

  字迹错落又齐整,像一排排倾斜的芦苇。

  所以,现在张之之是康斯坦丁的一位朋友了。但她很难把自己放到那个位置,她更倾向于视后者为一位暗藏玄机的引路人,一位颇为神秘与古怪的老师。

  是的,老师。当她写下“康斯坦丁女士”的时候,内心往往当做在与一位老师交谈。后来在圣洛夫基金会,她曾对康斯坦丁说过这个想法,对方和煦地笑着回答:“我很高兴能为你前进提供帮助。”

  说回世纪之交吧。张之之在康斯坦丁一封封信件的指引下,跌跌撞撞地摸索着世界的真相。那些康斯坦丁让她去见的人各有各的古怪,唯一的共同之处是他们都遮遮掩掩地和她打哑谜。最终是张之之自己东拼西凑推演出将要发生的事情,那一晚她彻夜难眠,清晨寄出的信件里只有一行内容:我想要见您。

  第二天,康斯坦丁就到了她的面前,显得疲惫又匆忙。张之之后来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当时的她没有时间为此震惊,因为康斯坦丁直截了当地给了她一个二选一的命题:失去一切,或者失去除了希望以外的一切——投靠圣洛夫基金会。

  不久后,暴雨到来了。张之之眼睁睁地看着时间逆流,世界退行,在暴雨到来之前与她有瓜葛的人中,唯独剩下了一位康斯坦丁女士。

  她承受不起更多的失去了。

  

  张之之跟在康斯坦丁身边。经历,学习,见证,履行,思索,以及否定。她不会忘记康斯坦丁是怎样如母亲与师长般地庇护她、指引她。她们曾无数次一同加班到深夜,工作暂告一段落之后便仅剩下彼此,世界在此刻变得分外安详。在那样温和的良夜里,她们会谈起自己:谈到生命里重要的瞬间,谈到喜爱的颜色、偏爱的花朵品种,谈起棋盘上的方格与黑白,谈起在家乡我的生日按阴历过,谈起我是怎样开始注意到你,谈起迄今而止还未曾有过一次真正的心动。

  会有的。你的人生还很长,总会有的。副会长轻笑着,温和到令人目眩。

  她本该反问一句“那您呢”。但或许是因为该保持的社交距离、下属对上司不该丢掉的敬重,以及种种未知的后果,谈话在沉默中结束。

  尽管如此,张之之开始无比自然地替康斯坦丁整理文件、提供有关穿着打扮的建议、养护她办公桌上花瓶中的百合花,以及,为偶尔抱臂靠在椅背上小憩的副会长披上外套,顺便悄无声息地端详她细密的眼睫,连同眼角不知何时新生的细纹。被她注视着的人睫毛似乎有一下轻颤,张之之一惊,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副会长的睡颜仍旧疲倦安定。

  应该是她看走眼了,张之之想。就像康斯坦丁说的,她该换一副度数更高的眼镜。这段时间她把文件拿得离脸越来越近,今天下午康斯坦汀实在看不下去,按着她的手把材料推远,轻皱着眉头让她明天到后勤去配个度数更合适的眼镜。副会长比她高,手却比她小,优渥的生活给了她高贵的气质,也给了她一双白皙光洁的手,而从小帮家里干活的张之之手上则有明显的青筋和更加隆起的骨骼。她不可抑制地想到,如果那只手不是搭在她手侧,而是被她握在手里……

  该去工作了。

  第二天她就去配了一副新眼镜,顺便选了个新镜框。与那副老的黑色方框眼镜不同,新的半框眼镜衬得她更加成熟、理性与睿智,让这张显嫩的东方面孔看起来终于没那么孩子气。当她带着新眼镜站在康斯坦丁面前时,收获到了后者满意的微笑。

  

  就在张之之戴上新眼镜之后不久,在能够隔绝暴雨的圣洛夫基金会里,掀起了一场人为的、肉眼无法窥见的风暴。

  很遗憾的是,不同于她与康斯坦汀在过去一次次暴雨中的合舟共济,在这场风暴的伊始,张之之像康斯坦丁所秉行与教授的那样,保持着清醒的理性以及果决的判断——她毅然决然地站在了康斯坦丁的对立面。

  起初只是一次无法苟同的宣告,然后是公然的违抗、背后的筹谋……不知何时起,张之之开始不与康斯坦丁在同一张办公桌上工作;不知是哪一次,她开始称呼康斯坦汀为“副会长”。

  康斯坦丁的阻拦,却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强硬。

  她见过副会长怎样让无辜的孩子人间蒸发,她见过在局势日益紧张的当下,这位女士可以怎样威逼利诱、独断专横,她知道那双宁静温和的眼睛能够变得多么阴郁与冷漠。张之之绷紧神经、竖起羽毛准备抵御上司的压力,最终却等到一句:准予通过。

  张之之有感到一丝怪异,但她没有时间细想,她必须做她能做的一切事情来争取自己的主张,这样等到事情暂告一段落之后,她才能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下,为自己的小蛋糕插一只蜡烛,给自己唱首生日快乐歌。

  她看向手边的一张小卡片,上面是康斯坦丁的手迹。字母错落又齐整,像一排排倾斜的芦苇,像许多年以前。

  在这一天里,圣洛夫基金会经历了决定未来命运的大变。副会长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镇定,今早她很早就醒来了,独自坐在办公桌前,用喷壶给插在花瓶里的白色百合喷上一些清水——能让花瓣保持丰盈。然后她静静地坐着,等待露珠蒸腾。花瓣上的露珠注定是要蒸腾的,被花瓣托举着上升,变成云,变成谁也无法阻拦的雨水,流向她一定想要去往的方向。她静静地看着,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围棋与一张卡片。围棋的收纳设计偏重于收藏,一枚枚棋子被单独放在裹着绸缎的泡沫槽里,用了两个木匣才容下一副棋子。她静默了一瞬,将其中一个木匣放到一边,提笔落在卡片上。

  张之之端详着上司赠送的礼物,那么精美的一副围棋——或者说半副。九十颗白子,九十一颗黑子,老师大人大量,还多让给她一子。她有些恍惚地拂过一颗颗棋子,温润微凉,让她想起数年以前的、另一样东西的触感。

  露水从花瓣上蒸腾,变成云、变成雨水之后,仍会落在百合花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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